兰开百里

cp洁癖,不接受拆逆

【傅红雪x裴文德】情炽 上

*看完法海传的脑洞产物

*让冰山谈恋爱真不容易


今晚的夜色诡异得很。暗黑无垠的天幕隐隐透出了幽幽紫芒,一轮残月映着淡淡的绯色,犹如沾血的碎玉,被如纱的乌云笼去了半边,流泻而下的银华朦胧清冷,气息森然。明明这时节也不是深秋或寒冬,晚风袭来时,却像冰凉的刀子那般,刮得人生出几分凛冽的痛。

风也不是很大,竹林却一直飒飒作响,似在窃窃私语那般。白日里青翠挺拔的修竹,到了夜里,却个个姿态怪异狰狞,恍如鬼影幢幢。

裴文德微微拧起两道英眉,五指握紧了腰间剑柄,红唇抿成如刀般的锋利线条。他的身后正跟着缉妖司众人,个个手执兵器,屏息行走,脚步飞快。不止裴文德,他们也感觉到了。

今晚的天象着实太过古怪。天象有异,就是意味着有极厉害的妖魔蛰伏于此地。普通修为的妖怪,是绝不能引发如此诡异的天象。

长安城内近一个月来都有妖邪作祟,已经第十起了。受害者全是年轻的男女,死前都被掏心剖肚,尸体血肉模糊,死状极惨。

缉妖司领命,五天内必须抓获这只妖怪,将其诛杀。

今夜妖怪再次作恶。裴文德领着缉妖司众人,循着妖气的踪迹,一路追踪到了城外的竹林,准备布下阵法,将妖怪就地正法。

这时,原本在他们面前轻轻摇曳的一丛竹子,突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梅迅速抽出匕首,直接往掌心一抹,双眸红芒闪现。

“妖来了。”梅说着,手中匕首直接飞出。

黑夜中,寒芒熠熠,匕首准确地掷中了从竹林里飞身而出的一团黑影。

随之,一声凄厉浑厚的长啸冲向了天际。

“是狼妖!”裴文德低声道。手中长剑早已抽出,踏着迅风,剑刃划破手掌,沾满刺眼鲜红,直朝面目狰狞、獠牙外张的狼妖袭去。

狼妖虽受了伤,却还能灵活地屈身一躲,手上黑爪抓向了裴文德的腰腹。

裴文德手势一换,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剑刃迅速抵上了狼妖的利爪。不料狼妖攻势太猛,裴文德被反震得后退了好十几步。

此时,阿昆手中锁链飞出,直接绕上了狼妖的脖颈,牢牢缠住。

“啊啊啊!!!!”狼妖攥着脖上锁链猛地一扯,下一瞬就把阿昆拽到自己面前,张口就往他咽喉咬去。

裴文德咬着牙,剑尖点地,平地一跃,举着长剑就往狼妖劈去。

就在狼妖刚咬破阿昆的脖颈时,一道黑影比裴文德更快地出现在了狼妖的身后。它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直接在狼妖的脖侧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鲜血瞬间向四处喷溅。

狼妖痛得松嘴痛嚎,阿昆见状,捂着满颈的鲜红,急忙后退飞开。

黑影再次转了个身,刚好和裴文德的长剑一起砍到狼妖身上。刹那间,狼妖的整个身躯便被砍成了三段,血肉淋漓地滚落在地,染红了他们脚下的那一片泥土。

竹丛之中,一个颀长英挺的身影披着夜色,缓缓走了出来。只见那人长手一伸,那道黑影便直直飞回到了他的手中。

众人这才看清,那道黑影,原来是一把墨黑长刀。在月光的映照下,锋利的刀刃淌着如水的莹莹流光。而刀的主人,裹着一身黑衣,一头如瀑的墨色长发用朱红发带高高束起,脸庞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恍如鬼魅。玄墨的双眸散发着凛冽的寒意,薄唇虽艳,却也如寒冰般冷硬。他整一个人,就如他手中的刀一般,阴沉,凌厉,透着丝丝刺人的寒气。

一时之间,缉妖司的人都被震摄得吐不出一句话语。

裴文德提着长剑,满脸警惕地望着那个黑衣人,他侧脸瞥了梅一眼。梅瞬间会意,定定地望着来人,乌眸闪过红芒。继而,她轻声吐出了一个字:“人。”

缉妖司众人即刻松了一口气。

黑衣人却像没看到他们那般,径直走到了狼妖的断尸旁,垂眉看了一会,竟举起刀刃直直插入其中的一个断尸,把它挑了起来。接着,便转身打算要走。

裴文德直接走上去,挡在了黑衣人面前。他毫不畏惧地望入了那双深沉如水的墨瞳,沉声道:“这位少侠,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这狼妖的断尸不能让你随意带走,妖的尸体要归我们缉妖司处理。”

黑衣人定定地看了裴文德一会儿,启唇道:“杀狼妖,我也有份。”

裴文德收回长剑,插到腰间。“说到这个,我感谢你救了我的兄弟,要不是你出刀够快,可能他就命丧狼妖之口了。按理,我确实该感谢你。但是,让你带走狼妖的断尸,这不合规矩。”

黑衣人没有言语,微微拧起眉,身上寒意更甚。

缉妖司人见状,警惕心再起,手再次按在了兵器上。

裴文德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看着黑衣人,淡声道:“这样吧,你于我们缉妖司也算有恩。若是你可以放弃带走狼妖断尸,那我可以答应你另一件事,权当报答。”

“当然,不能违背良心。”

黑衣人的墨瞳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裴文德,他的脸上神色不变,方才逼人的寒意倒是退了一些。他望了望挑在刀上的那截断尸,低沉清冷的嗓音缓缓流淌而出,“这是交易?”

裴文德的神情依旧淡然,语气不卑不亢,“不是。只是我观少侠你的身手不在我们之下,你又于我们有恩,我并不想因此事和你有任何冲突。我裴文德又向来有恩必报,不喜欢欠人人情。所以才有此提议,还望少侠见谅。”

晚风徐徐拂来,竹林飒飒作响,显得夜色更加寂静。

黑衣人长刀一甩,狼妖那截血淋淋的上身便被抛回到原地。他幽幽地看着裴文德,墨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兴味,“成交。”

话语刚落,他便猛地把脸凑到裴文德面前,眉宇间依旧如寒冰般冷硬,目光却带上了几分打量,那模样,似是把裴文德当成什么新奇物品来端详。

裴文德被他这动作惊了一下。一股幽幽冷香随着那人的靠近缠上了他的鼻息之间,恍如午夜里几近凋零的空谷幽兰,清雅馥郁,却又混杂着丝丝腐败冰凉的气息。不知为何,他一向平静无波的心跳竟被这香还有那人的幽黑双瞳扰得乱了几拍。

他不着痕迹地退开了一些距离,轻咳了一声,朝那人拱了拱手,“在下裴文德,缉妖司首领。不知少侠贵姓?”

黑衣人倒也不介意,只是又往前了一些,再次拉回了和裴文德的距离。他冷声答道:“傅红雪,赏金猎人。”

这江湖上的赏金猎人,手上赚的是白银黄金,领的大都是杀人的差事。这猎妖的赏金猎人,他倒是很少见呀。莫不是……哪位死于狼妖爪下的遇害者家人出了大价钱来买这狼妖的人头?那敢接下这生意的赏金猎人也并非等闲之辈呢。

虽说梅已经确定这傅红雪是人,但是裴文德还是忍不住对他的真实身份心存疑虑。这个男人周身透出的气质和他的御刀之法,即使是武功再高强的赏金猎人,也不见得能有。

此时的傅红雪,也不知裴文德心中的诸多猜想,他只是手腕一转,直接把刀收回了背上的刀鞘,而那把黑色长刀上面,竟滴血不沾。

“倒真是把好刀。”裴文德发出一声赞叹。这刀也和这主人一样,非池中物呀。希望不是敌人才好。

傅红雪只是抬眼看向他,墨瞳幽幽,深不可测,“裴文德,记住你说过的话。”说完,脚尖一点,身影便犹如暗夜鬼魅那般,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等到傅红雪一走,缉妖司众人才都放下了戒备,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不是他们太草木皆兵,而是这傅红雪身上那股阴沉冰冷的气息实在压得他们很不舒服,只要被他看一眼,整个人就如坠冰窟。

裴文德望着傅红雪离开的方向,不由得眉峰微拢。那人虽走了,那股冷香却仍然若有似无地缠着他的鼻息,扰得他莫名有些心神不宁。

他摇了摇头,下令道:“处理一下,准备回去复命。”裴文德有预感,他们一定还会见面,而且不会很久。

…………

他们确实很快便再碰面了,而且离上次竹林初遇也不过是过了十日罢了。

裴文德挥动着长剑,如秋风扫落叶那般,凌厉的剑气直攻对面那只约有半人高的黑色蝙蝠。只是,他的攻势虽猛,却渐渐有减弱之势。

清冷的月光下,只见裴文德的脖颈一侧有两个个殷红模糊的血洞,鲜血正汩汩直往外冒,染红了他半边衣襟。他用力咬着牙,忍住那股强烈的眩晕感,举剑、抬手,用手掌狠狠抹过锋利的剑刃,再次朝那只黑色蝙蝠冲了过去。

因为所要追捕的蝙蝠妖有好几只,所以他就命底下的人分头行事,在城郊外北边的树林四处搜寻。也怪他太过大意,被其中一只伪装成小孩的蝙蝠妖给骗了,脖子被他咬了一口。也不知这蝙蝠妖的牙带着什么毒,被咬之后,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感如浪潮般朝他袭来,他挥剑的手也变得越来越笨重了。

再这样下去,真的很不妙啊。

眼看着那蝙蝠妖已跃至半空,挥着利爪,张着獠牙,飞速朝自己袭来,他却完全提不起力气躲开。不知为何,知道自己快要死的时候,裴文德却从心底涌起了一股宿命般的解脱感。这一天,还是到了呀。

忽地,一道破空之声划破了夜的寂静。如水的墨色长刀挡在了裴文德的身前,直直迎上了蝙蝠妖。

黑刀裹着森然的阴冷气息,疾速往上一划。刹那之间,那蝙蝠妖便被劈成两半,在半空中绽开一片血花。“砰”地一声闷响,蝙蝠妖的断尸直接摔落在地,红褐色的血在黑色的泥土上蔓延开来。

裴文德半跪在地,长剑撑在身侧。在望到那把闪着流光的黑刀后,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了唇角,他轻声呢喃道:“又欠了你一次啊。”

随后,他终于支撑不住了,身体一歪,倒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在失去意识之前,他能感觉到自己躺进了一个没有温度的怀抱之中,那里飘着凋零的幽兰冷香。

醒来的时候,裴文德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裴府之中。他躺在床上,还是觉得有微微的眩晕感。抬手摸了摸脖颈被咬的那一侧,却发现那里光滑无比,根本就没有什么伤口。

裴文德捂住脖侧,俊目瞪大了几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的伤呢?下一瞬,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那双寒气逼人的深邃墨瞳。

裴文德眉头轻皱,“是他?”看来这人的本领,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呀。

“你醒了?”低沉清越的声音蓦地响起,犹如泉水清泠,少了几分初见时的寒意。

裴文德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声音居然是从房内传来的,还离他很近,就在床尾。他赶忙撑起身子,撩开素色纱帐,向床尾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那个一身黑衣、束着朱红发带的冷峻男人正双手抱刀端坐在地上。尽管是倚在他的床侧,那人的背还是挺得直直的,甚至于有些僵硬,就如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那般。

天约莫已大亮了,房外传来了几声清脆婉转的鸟鸣。浅金色的晨光从窗棂照射进来,轻轻浅浅地洒在了男人的身上,为他清冷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柔的光晕,苍白的皮肤也添上了几分暖色,看着倒没之前那么冰冷煞人了。

一股暖流缓缓涌上了心头。裴文德其实不常笑的,从他八岁饮下妖血加入缉妖司那一刻起,他笑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可如今,他却不自觉地为眼前所看到的场景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你就这样守了我一晚上?”

傅红雪闻言,便转脸看了过去。那人正半倚在床头,束着的青丝有些凌乱,衣袖因为掀起纱帐的动作而滑下几分,露出了那一截纤细白净的手腕。看得人莫名有些心痒痒的,想要一把握过去,放在掌心好好把玩。

“傅兄?”那人清俊的脸庞上正挂着一抹极浅的笑意,在暖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眉目如画,还带出了些许温柔动人的意味。

傅红雪的墨瞳显得愈发深邃。他抿了抿薄唇,缓缓开口道:“本来送你回府之后我是打算离开的,可半路上又放心不下,怕你余毒未清,以防有变,就折返回来了。”

裴文德听到这话,不由得怔了一下。原来这人的心……并不像他看上去的那么冷啊。不过,就这样干坐着守他一整晚的行为真是……思及此,裴文德温和的语气中带上几丝无奈,“裴某对傅兄的恩情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傅兄你也不需要这样坐地上坐一整晚,你是裴某的救命恩人,裴府自当会给你提供一个歇息之处。”

傅红雪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睡哪都一样。而且,本来就是要守着你的,自然要在你身旁。”

裴文德被这话堵得一时语塞,红唇微张,却愣是没有吐出任何言语。他半垂下眉眼,嘴角抿起,只觉心跳又有些不稳了。

静默了半晌,他才开口问道:“我脖子上的伤,是你治的吧?”虽说是问,可用的却是明晃晃的陈述语气。

傅红雪轻轻地点了点头。

裴文德直直地看向了傅红雪,英气俊朗的眉宇染上了几丝锐意,“据我所知,尽管是再医术高超、妙手回春的大夫,也不可能一夕之间就把伤口完全抹去,了无疤痕。敢问一句,傅兄你是怎么做到的?”

傅红雪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神色不变地迎向了裴文德的目光,一双墨瞳如黑曜石那般流淌着冷润的光泽。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安静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动着。

过了好一会儿,裴文德终是转过脸,掀开纱帐的手也垂了下来,纱帐随之落下,瞬间模糊了他的轮廓。只听得他淡淡地说道:“也罢,傅兄不想说,裴某也不会逼你。裴某现在也无甚大碍了,傅兄无事的话,就请回吧。”仿佛方才那副温和的模样从未出现在他的身上,只一瞬,他又是那个待人淡然疏离的裴文德。

傅红雪见状,薄唇抿成直线,握刀的五指逐渐收紧。他紧紧地盯着纱帐里那抹人影,一向冰冷无波的墨瞳里竟开始暗浪翻涌,“你上次说过,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裴文德应道:“没错,我确实说过。昨晚你又救了我一命,按理说,我又欠了你一件事。”

傅红雪站起身来,走至裴文德面前。他把刀背在身后,伸出左手,动作轻缓地撩开了那层阻挡了他的视线的布料,直接坐在了裴文德的身旁。

傅红雪一靠近,那股凛冽的寒冬气息和那阵幽幽冷香便变得格外清晰了。裴文德不由得拢起眉峰,“傅兄你这是……”

“把你的手给我。”傅红雪说着,朝他伸出了手掌。“你说过的,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只要不违背良心的,都可以。”

裴文德略带讶然地望着那张苍白俊秀的脸庞,觉得自己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人到底在想干什么。不过,他一向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那做就是了。

裴文德配合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在了那人的手掌上。手指才刚触到掌心,自己的手便立即被一团冰冷牢牢包裹住。

裴文德的眉头轻轻一皱。这人的手,真的好冰,完全没有常人该有的体温,仿佛是刚从风霜之中踏步而来似的。

傅红雪握住了裴文德的手后,也不管裴文德反应如何,指尖便开始轻柔地揉捏着掌中的那份温暖,并顺着手背一路滑到了腕骨。带着薄茧的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那略显纤细的腕骨,抚弄着那细致的皮肤,在青色的血管处还会停下,微微地按压几下。接着,那修长冰凉的手指又转战到了柔软的掌心,揉一下,又轻轻地抠一下,周而复始。

裴文德被他这一番动作弄得身子颤了颤,脸庞微微泛红,却又不好意思挣扎。手被那人触碰过的地方,都转变成了一份滚烫传至了他的心头。他只能微闭着眼,撇过脸,希望那人快点结束这对他来说缠人的折磨。

终于,像是把玩够了,傅红雪将那只手缓缓摊开,扣了上去,十指温柔交握。“还有一件事。”

裴文德从手被握住的那一刻,就心跳如擂鼓。他觉得周身皮肤下的筋脉开始隐隐发烫、发痛,似有炽烈火焰要从那里冒出。他咬着牙,想道,妖血怎么会在这时有发作的趋势?

“什么事?”裴文德强装镇定地问道,另一只藏在被窝里的手用力收紧,微微发颤。

傅红雪顺着握手的姿势,凑到了裴文德的耳畔,轻声说道:“以后,你叫我阿雪,我叫你小裴,可好?”

裴文德闭上了眼睛,只觉体内妖血沸腾得更厉害了。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要栽了。

…………

是夜。月光朦胧,晚风徐徐。

裴文德静静地坐在裴府的庭院中央,俊朗的面容不带一丝情绪,恍若一潭死水那般。

他突然觉得很疲惫。是的,疲惫。刚经历了失去手下兄弟的变故,立刻又得知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致使皇上被食精鬼王吸去了三魂六魄。而分布在各地成百上千的缉妖司兄弟突遭袭击,竟只剩下三十来人。

终于,一声沉重的长叹逸出,带着无尽的悲痛和无奈。

这时,黑衣刀客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裴文德身后。只见他一边迈步,一边轻声唤道:“小裴。”

裴文德揉了揉太阳穴,淡声应道:“你回来啦。”

自从蝙蝠妖手下救下他那一日之后,傅红雪依旧神出鬼没,独来独往。不过,之后缉妖司的缉妖行动里,却也能经常看到他的身影。也不知是不是裴文德的错觉,自从傅红雪出现之后,别说长安城内,就连长安城外方圆百里的地方,作乱的妖怪是越来越少了。

对比各地缉妖司的伤亡人数,裴文德手下存活的人可以说是最多的。不过,今夜的追杀虎妖的行动,傅红雪倒没参加,他有自己的生意要解决。

傅红雪走至裴文德身前,看到那人蹙起的眉头,不由得也跟着皱了一下墨眉。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想要熨平那人眉间那道皱褶。不料,他的墨眸忽地一缩,一股凛冽的杀气隐隐而出。冰凉的手指轻柔地抚上了裴文德的左脸,那里正带着些许红肿。

裴文德被这忽如其来的动作惹得皱起更深的眉头。“没事……”

“谁打的?”傅红雪手下的动作越是温柔,脸庞上散发出的寒意便越发浓重。

裴文德偏过头,躲开了傅红雪的手。“我真的没事,这怪不了别人,是我办事不力。”

傅红雪抿紧了薄唇,有些僵硬地收回了手指。

裴文德的眼睛看着庭院那一排微微摇曳的月季,默了一会儿,终是轻启红唇,缓缓开口道:“阿仑死了。”

“是我亲手杀的。”

“皇上三魂六魄被夺了,我要带着缉妖司的兄弟去无周山找那食精鬼王,夺回那三魂六魄。”

“也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那人平静地叙述着这些惊人的话语,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那般。可傅红雪就是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悲痛。

傅红雪踌躇了一下,终是抬起手,从背后环过那人的肩膀,把他拉至自己的怀里。那把低沉清冷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温柔,“没事,我陪着你。”

皇宫内,太子的寝宫。

宫殿内空荡荡的,昏暗无比,只余一盏小巧玲珑的雕花宫灯立在床头,摇曳着微弱的烛光。这时,一道黑影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直朝太子的床榻飞去。

明黄的床帘猛地飞开,寒芒闪过,一把黑色长刀便抵上了熟睡中的太子的咽喉。

在橘红的烛光跃动下,一张苍白的脸庞从黑暗中缓缓浮现出来。那幽如深潭的墨瞳布满了凛冽的杀气,艳红的薄唇抿着冷硬残忍的弧度,衬得皮肤愈加惨白,不似常人。这副模样,简直像是一只来自幽冥的嗜血修罗。

傅红雪提着长刀,却并没急着砍下去。他阖上了墨瞳,刀身上便黑雾浮现,缓缓缠绕上了太子的脖颈、头部。

不一会儿,那阵黑雾又回到了刀身上,隐了下去。

傅红雪缓缓睁开双眼,墨瞳中血芒闪现。“原来,你最在乎的是那个东西。”说着,他收起了长刀,像来时那般,不带一丝痕迹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宫中有秘闻,三年前,太子殿下曾被一只兔妖蛊惑,将其藏在了寝宫中,幸得皇上发现及时,命缉妖司的人将其抓住,关押在了皇宫的一座禁宫内,由禁军把守。

空廓落落的禁宫内,阴冷昏暗,不见一丝阳光。四堵灰沉沉的高墙阻隔了来自外界的一切声响连,空气在这里都似乎停止流动了一般,这种寂静,寂静得让人心慌、让人抓狂。

小瑜被困在这里三年,连生人都没怎么见过,所食饭菜也只是通过暗格送进来,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每天还要忍受锁链上符咒给她带来的钻心挖骨般的痛苦,日复一日,从未停歇。这样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比死还要难受。

死了倒还一了百了。小瑜狼狈地匍匐在地,手脚微微抽搐着,青白憔悴的脸庞挂起了一个无力的笑。只是,她还想再见那人一面呢。

这时,一双黑色的靴子走入了小瑜的视线中,随着它而来的是一股恍如来自万丈黄泉下的阴寒气息。小瑜不由得皱起细眉,她挪动着四肢,费力地半撑起身子,两只细长的胳膊不断地打着颤。好不容易抬起了头,她才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黑衣冷峭,乌发白肤,眸若子夜,唇红如血。一把黑色长刀提在身侧,刀刃上泛着摄人寒光。

那人面无表情地垂着眉眼望着她,墨瞳里的冷漠让小瑜觉得他只是在看着一只蝼蚁。

她轻声咳了咳,喉咙里含着腥甜,“你是……来杀我的?”

黑衣人默不作声,只是缓缓提起长刀。

小瑜却是不见丝毫畏惧,她闭起双眼,没有言语,只是扬起了一抹解脱的笑。

然而,刀落至半空时,竟停下来了。冷冽如霜的低沉嗓音幽幽响起,“原来你便是那把门锁,阴阳鼎是因你而开的。”

小瑜听到这话,猛地瞪圆了杏眸,她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了黑衣人。“你,你怎么会知道……你是谁?!”

傅红雪望着她,轻轻地扯了一下唇角,墨瞳闪过一丝戏谑。本来停在半空中的刀,疾速朝下,直直贯穿了小瑜的肩胛骨处,刹那间,血花四溅而出,点点艳红开在了灰色的石板上,甚至有几朵溅在了傅红雪黑色的衣摆上。

小瑜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清秀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妖形渐现。

傅红雪冷冷地望着这一切,手臂微微抬起,又猛地一下,把刀拔了出来,一瞬间鲜血再次喷洒而出。

“啊!!!!”又一声惨叫。这一刻,小瑜青白的脸庞已经覆上白色的皮毛,长长的兔须生出,紫红的唇间,两颗惨白的大大门牙直接暴露在外,看着不禁有几分骇人。

傅红雪冷声说道:“本来见你是只妖,便想吃了了事。但念在你是阴阳鼎的门锁,于我算是有份薄恩,便留你一命。”说完,傅红雪便转过身子,反手一转,把刀插回背上的刀鞘。

小瑜捂着鲜血直流的伤口,神色间满是痛苦,喉咙咯咯作响。她望着傅红雪即将消失于黑暗的身影,艰涩地吐出一句话语:“你……你……你是门那边的……的……妖灵。”

傅红雪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微微侧过头,冰冷的脸庞捎上了一丝丝轻蔑,“妖灵?妖和魔,可不一样。”

留下这句话后,他便彻底消失在了黑暗里。

无周山,一座鲜少有人听闻、甚至在地图上也完全寻不到的山。但偏偏就是食精鬼王的栖息之地,所以,为了找到鬼王,夺回皇上的三魂六魄,裴文德和缉妖司的其他人不得不带上那只叫白青青的蛇妖,让她给他们带路。因为她和鬼王合作过,她的妖丹也在鬼王的手里,也只有她才知道无周山在哪里。

裴文德担心他们离开后,长安城便容易被妖趁虚而入。尽管缉妖司也有部分兄弟留守在那里,还有密印寺的灵佑大师看守着皇上的躯体。但各地缉妖司的教训摆在那里,他实在放心不下,便让想要和他们随行的傅红雪留守长安城,帮助灵佑大师保护皇上的躯体,以防万一。

傅红雪当时听到这句话,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一双墨瞳只是紧紧地盯着裴文德。

裴文德见状,就知道是这人不乐意了。他不由得在心底暗叹一声,温声说道:“阿雪,我信得过你,才拜托你这件事。长安城有你在,我才走得安心。”

傅红雪抿了抿嘴角,轻轻启唇道:“可我不能安心。”

裴文德微微征了一下,眉眼又柔和了几分。这人,虽然总是冷冰冰的,可偏偏对着自己时,却总是能掏出一份暖意来,在他心上塌了一方柔软。“放心,我向你保证,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见那人还是不说话,裴文德只能使出杀手锏,“这样吧,就当做交易,只要你答应我这件事,我就答应你另一件事,只要不违背良心,我都尽力做到。”

一听到这话,傅红雪的黑眸顿时暗沉了几分。他迈上两步,立即拉近了与裴文德的距离,微凉的气息与那温热的气息交缠在了一起。深邃黑眸正倒映着那人英气俊朗的面容,仿佛是把他锁在了他眼里的那一潭黑水里。

气氛随之变得有些暧昧了。裴文德暗暗忍住心头的那股悸动,身子刚刚想要退开,却被对面黑衣刀客抬起的手制住了动作。

傅红雪苍白修长的手指捏住了裴文德刚毅的下巴,拇指轻轻抚过那两瓣柔软饱满的红唇,墨黑的眼底翻涌出不知名的情愫。

裴文德有些心慌,却也只能轻声呢喃着那人的名字,“阿雪……”

傅红雪只是专注地轻抚着手下的红唇,时不时地用指尖按压揉捏,带着几分挑逗地轻划过唇缝,没有任何言语。

指尖温凉,但它的动作却让裴文德的双唇渐渐变得红热,连带着身子也烧了几分,心尖更是烫得发痛。

良久,那人才松开了手指,冰凉的薄唇在裴文德变得有些红肿的唇瓣上蜻蜓点水般地落下一吻。“你知我对你的心意,我等你回来给我个答复。”

“你做得到吗?”一向清冷的清越嗓音在此时竟带着淡淡的柔情。

裴文德自问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他只知道,自己确实是要栽了。

夜凉似水。

“你是在思念着什么人吧?”一把婉转娇柔的嗓音忽地窜出,把裴文德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裴文德看也没看声音的主人一眼,只是伸出手,又往篝火里添了些碎枝,明亮的橘红火焰顿时窜高了几分。

白青青见那人不愿理自己也不恼,自顾自地就坐在了一旁,用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裴文德。“想不到堂堂缉妖司首领裴大人也会动情呀。”

裴文德淡淡地说道:“你再随便乱说话,我就撕烂你的嘴。”

“诶,你这是被戳破心事,所以恼羞成怒了?”白青青眨了眨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轻声笑了起来。

裴文德一言不发,只是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刀,刀尖直指白青青。

白青青立即收起笑声,用双手捂住嘴巴,表示十分配合地再不说话。

但是,安静也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她又开始聊了起来。“人间这三年……真的是挺乱的呀。唉,都是因为阴阳鼎。”

裴文德听到这话,不解地挑了挑眉,“阴阳鼎?”

白青青却故作惊讶地半掩红唇,“啊呀,我忘了我不能说话的!”

裴文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后,便直接翻开灵佑大师给他的那本佛经看了起来。

白青青见状,撇了撇嘴。“我现在有点羡慕那个被你思念着的人了。能让铁面无私、冷心冷情的裴大人露出那样又温柔又害羞的神情,真是不简单。”

裴文德听后,翻着佛经的手指不由得顿了一下。

“算了,说回正题。阴阳鼎,据说是通往妖界的大门,在那里的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妖灵。它们和我们这些修炼成妖的可不一样,只要有了肉身,便可成魔。三年前,大门门锁丢了,阴阳鼎便开启了。”

“你应该知道三年前的一个冬天,漫天大雪,禹州城却有个小镇在一夜之间化作焦土,数百条人命化为灰烬的事吧?巧合的是,那个小镇,离无周山不足百里,发生惨案的那一天,正是阴阳鼎开启的后一天。”

“天晓得,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从里面跑了出来,为祸人间了。”

裴文德听到这话,剑眉担忧地拧在了一起,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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