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开百里

cp洁癖,不接受拆逆

当歌 下

*《假如牧歌是知否编剧》的番外

*现代版番外也总算是完结了。


等到井然走远了,牧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等等,这都什么鬼啊?!这个井然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第一次见面就要约人进房间,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望着井然离开的方向,牧歌再一次深深地感叹道:这个现实世界实在太特么魔幻了吧!继而,他又不自觉地垂下眼眸,缓缓抚上了刚被整理好的领带。刚才井然笑的一刹那,牧歌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齐衡。

牧歌轻叹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觉得自己迟早要疯。

“牧歌,你怎么躲到这来了呀,真是让我好找耶!”

牧歌回眼一看,只见左左正略带不满地微嘟着嘴朝自己快步走来。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粉色小礼服,亚麻色的长发挽成了俏丽公主头,头上还戴着一顶小巧的银制小皇冠,周身透出了一股甜美优雅的气质。

牧歌莞然温声道:“对不起啦,你也知道我一直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只好躲到这来了。”

左左一脸“本小姐宽容大度就不跟你计较”的模样,“哎呀,晚宴……”

“准备开始了,我知道,我们走吧。”牧歌微笑着接过话茬,并迈开了步伐。

左左有些惊讶地瞪大杏眸,急忙跟上去,“诶,你又知道啦?”

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井然那动人的笑颜,牧歌轻轻抿了抿红唇。“有人和我说的。”

“谁?”

“我们还是快走吧。”

主场地的布置主题是“一路繁花”,所以现场错落有致地摆放了各式各样的花朵,火红似焰的红玫瑰,拥有金子颜色的郁金香,碎玉飞雪的满天星……花的品种虽然繁多,但色彩却搭配得十分恰当。远远看去,场地上仿佛有一片片斑斓的云霞落在了周围,就像一幅明丽生动的油画。

晚宴结束后,便是颁奖和节目表演环节。到“年度最具潜力的男演员”这一个奖时,上去领奖的是井然。

只见那人依旧是身姿英挺,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走上台去,俊秀的眉目间皆是淡然,不见一丝局促。如玉的面庞上盈着清浅笑意,却透出一股淡淡的疏离。

一旁的左左不时地发出赞叹,还偷偷拿出手机准备拍下他男神的美照。不料,余光中却让她瞥见了牧歌那正深深凝视着台上井然的侧颜。

左左不由得微微一愣。

牧歌此刻的乌黑双眸不知为何弥漫着脉脉柔情,又交织着丝丝哀伤,看得人心尖微颤。左左觉得牧歌这一刻似乎是在看井然,却又好似在透过井然在看着什么人。

左左看了看台上已经说完获奖感言准备离开的井然,又看了一眼移开目光转而举起酒杯的牧歌,她不由得眯了眯眼。这两个人……绝对有点什么。

左左对自己的这个想法简直有种谜一样的笃定。

维纳斯酒店,0416号房。

牧歌望着眼前的门牌号,不由得有些懊恼地咬了咬下唇。尔后,又轻叹一声。犹豫了这么久,结果自己还是来了。可是,没办法呀,他心里实在是有太多疑问想要解开,也有太多各种各样的猜想需要做个了断了。不管他会从井然这边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这个机会他都不想错过。

牧歌闭了闭眼,吐出长长的一口气,稍稍平复了那带着忐忑的心跳。只见他轻轻抬起右手,清了清喉咙,曲起长指,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带着礼貌与克制缓缓响起。

接着,只听得那把清朗温和的声音说道:“井先生,你好,我是牧……”那个“歌”字还没出口,门便被拉开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门的另一边伸了出来,一把将他拽进了房内。

“砰”地一声,房门再次关上。此时,牧歌的身子被困在了门板与男人精壮颀长的身躯之间。一阵淡淡的沐浴馨香夹杂着潮热袭上了牧歌的鼻息,竟让他不自觉地有些恍了神。

井然应该是刚洗完澡,正穿着一套灰色的丝质睡衣,衣领敞开一个扣子,露出了白里透红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微微蜷曲的乌发上正滴着水珠,随意披散着,给这张俊秀白皙的脸庞平添了几分摄人心魄。

牧歌暗暗地咽了咽喉咙,只觉对方身上的温度都要传到自己的身上了,他的脸现在估计都要烧起来了。这张脸……无论在知否还是在现实世界,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大杀器呀!

为了不让自己受美色诱惑太严重,牧歌只能不着痕迹地偏过脸庞,将目光移向别处,选择将注意力放在了房间的装潢上。也因为这样,他错过了那暗藏在井然的黯黑眼底里烈烈灼烧的渴望和千山万重的思念。

看着眼前这人那透着浅绯的脸颊和莹莹如水的乌眸,井然挑起了殷红的薄唇。“牧编剧,你来得有些晚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轰”地一下,牧歌的脸庞烧得更厉害了。什么鬼,大晚上的约人到酒店房间,还不许人犹豫一下?!再说了,晚就晚了,压着这么撩人的气音说话干嘛呢?!!牧歌在内心疯狂呐喊,脸上偏偏还能端着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当然,如果忽略他那如水洗胭脂般的脸颊,他看起来确实淡然自若得很。

“井先生,那个……你能不能先起开一下?”牧歌依旧目不斜视地看着……墙纸,尽量用温和平静的语气问道,“我其实到这里找你,是有很重要的问题想要问你的。”

井然对牧歌的话却恍若未闻,他只是将其中一只手缓缓移向牧歌的脸庞,如羽毛轻掠,轻柔摩挲过那柔软细致的脸颊,“牧歌……”

夹带着万千柔情的一个轻触和一声轻唤,让牧歌的身子一个激灵。他不由自主地转过脸,望进了那双深邃得似能溺死人的温柔墨瞳,胸膛里的心跳得飞快。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闪过诸多画面,皆是情深入骨,痛彻心扉。那个穿着锦衣、束着玉冠的俊秀少年与眼前的男人竟重合在了一起。

牧歌猛地用力推开了井然的身子,单薄的胸膛急促起伏着。“不,不对,不是,你不是他……”

井然见牧歌这副模样,微微睁圆了墨瞳,脸庞闪过几丝惊喜。只见他略带试探性地问道:“牧歌,你还好吗?”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牧歌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稍稍平复了心绪,才扶了扶眼镜,朝井然抬眸微笑道:“对不起,我刚才……总之,很抱歉。”

井然摇了摇头,眉目温柔地说道:“不,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都是我不好,是我吓到你了。”

牧歌怔了一下,看着眼前温柔的井然,有些呆呆地说道:“井先生和我印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井然挑了挑眉,微笑问道:“那你印象中的我,应该是什么样的?”说着,也不等牧歌回答,转身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门,“不要一直站着了,找个地方坐吧。对了,你要喝点什么吗?”

这个房间属于豪华套房,里间是卧室,外室是类似于起居室的小厅,家具设施一应齐全,装潢典雅时尚、布置简约大方。

刚坐到沙发上的牧歌赶紧摆了摆手,“额……不用麻烦了。”

只见井然自顾自地一边把冰箱里的饮料一样一样地拿出来,一边低声说道:“嗯……有可乐、雪碧、橙汁、咖啡、红酒……”

牧歌见状,只好急忙答道:“那我喝橙汁好了,谢谢井先生。”

井然听后,弯起了动人的桃花目,“好的,为你效劳。”说着,拧开了橙汁的瓶盖,递到了牧歌的面前。接着,坐到了牧歌对面的沙发上。

牧歌接过橙汁,有些怔愣地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井然,这个带着他所熟悉的温柔的井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印象中的井先生……起码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井然愣了愣,墨瞳变得愈加深邃了,幽黑的内里正暗潮汹涌。只听得他柔声问道:“那牧歌可以告诉我,现在你看到的样子,又是什么样子呢?”

和他爱的齐衡一样。当然,牧歌是绝对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定定地望了井然一会儿,才唇角微弯地答道:“很温柔,很亲切,挺好相处的。之前我还以为井先生你性格高冷、不容易亲近呢,是我太先入为主了,请井先生原谅。”

井然神色不变,没有言语,下颌线却是收得有些紧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过于安静了。牧歌觉得自己还是快点开门见山为好,他在这里待得是越发不自在了,心跳也是完全不受控制。只听得他温声开口道:“是这样的,井先生,我听说了一些传言,想向你求证。听说……”那捏着瓶子的纤长白指紧了紧,“是你向珩歌举荐了我做知否的编剧,是吗?”

井然直直地望向他,十分爽快地答道:“是的。”

牧歌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只有你才最有资格做知否的编剧。”

牧歌满脸惊讶地指着自己,“我,最有资格?!!”

井然望着牧歌的目光带着极尽的温柔与缱绻,万般深情之下却又渗出些许怅然。“因为只有这样,我或许才能等到我的牧歌。”

牧歌登时站起身子,瞪圆了乌眸,原本打算埋藏心底的那个名字瞬间涌上了他的喉咙。他张了张红唇,却发现自己吐不出这个名字。它实在太重了,又太过珍贵了,只能压在喉头,让自己惊慌无措,吞又舍不得,说又赌不起。

一声轻叹逸出。“不知道牧歌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可是,后来,你又给我写了‘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不如割舍,各生欢喜’,连叫我最后一次名字都不愿意,就此离我而去,让我虽怨你却也念你,并且念了整整一辈子。”

听了这些话,牧歌目不转睛地紧紧地盯着井然,似是害怕一眨眼那人就会从他眼前消失,那双清透的乌眸中也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雾。他红唇微颤,缓缓迈步朝井然走去,直至站到那人面前,才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抬起手,指尖带着小心翼翼触上了那温润如玉的脸庞。

在牧歌的指尖碰到自己脸庞的一刹那,井然就直接抓住牧歌的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那柔软的掌心,那双动人的桃花眼盛满了深情。“牧歌,我好想你。”

水雾凝结成眼角处的一滴晶莹细泪,悄悄滑落下来。“元若……”

下一瞬,牧歌便被纳进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之中。他下意识地用力回抱住眼前的男人,将头埋进男人宽厚的肩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声声带着轻微哽咽的“对不起”听得井然心头发酸。等待的岁月确实漫长又难熬,可在渡过这数不清的春秋后,当他终于再一次将这人抱在怀里时,他才发现,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煎熬,所有的等待,都只是为了这一刻。只要他来了,便如何都不算晚,一切都值得。

井然怀着心疼,温柔地吻上怀中人的发鬓,“你没有错,这不怪你。说来,不过都是命罢。”

牧歌的泪水冒得更厉害了,搂着井然的手也收紧了几分。他终于可以完完全全地肯定,在知否里的一切真的不是梦一场,齐衡是存在的,他们之间经历的一切也是存在的,他还来到这现实世界找自己了。

过了好一会儿,牧歌才从这久别重逢的喜悦激动的情绪中稍稍缓过神来。他吸了吸鼻子,轻轻拍了拍井然的肩膀,软软地说道:“你先放开我,我想擦擦脸。”

井然听后,便松开了怀抱。看着眼前哭得想兔子一样眼睛通红的牧歌,顿时觉得这人又可爱可怜了几分。他薄唇微弯,柔声说道:“你先在这等等,我去拿块毛巾给你擦擦脸。”说着,将牧歌放到了沙发上,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不一会儿,井然便又走了出来,一块沾满温热水汽的毛巾随之覆上了牧歌的脸庞。毛巾软软的,温度又刚刚好,井然的动作更是轻柔无比。很快地,牧歌心头残余的那一些酸楚也被抚平了。

等到井然替他擦完脸,牧歌才又戴上眼镜,抿着红唇,温软笑道:“谢谢你,元若……”顿了一下,那张清俊的脸庞露出了几分为难,“你为什么会变成井然呀,我是该继续叫你元若还是改叫井然呀?”

只见井然放下毛巾,莞尔一笑,又把人拉近了几分。“无论是齐衡,还是井然,都是我。你要怎么叫都可以。”

牧歌略带不解地眨了眨乌眸,“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我离开之后,你过得怎么样,你又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井然一把将牧歌搂在怀里,下巴搁在了怀中人的肩膀上。“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先从我还是齐衡说起吧。”

“自你走后,我参加科考,成功考取了功名,母亲便替我说了一门亲事。如你所言,我是齐家独子,该担起延续齐家香火的责任。况且,你都不在了,我娶谁还不是一样。我入朝为官,约摸两三年便升为了御史大夫,和妻子也算相敬如宾,她过门的第四年,为我生下一儿一女。只是后来……”井然说到这,顿了一下,俊目闪过一丝悲痛。

牧歌听到井然的语气不对,也顾不上在听到他娶妻生儿时涌到心头的苦涩,满是关怀地问道:“后来怎么了?”

井然低叹一声,“因为那胎是龙凤胎,她在临盆时出血过多,尽管大夫极力保住她和孩子,可到底是落下了病根。过了两年,她还是走了。我对她虽无男女之情,但到底也是把她当亲人来看待了。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

牧歌听到这话,满是心疼地将自己的手覆上了井然的手背,紧紧握住。“对不起。”对不起,在你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我却不在你的身边,不能分担你的痛苦。。

井然侧过脸,抬起另一只手,满是宠溺地划了一下牧歌的鼻梁,“说什么呢?这跟你又没有关系,你不用自责。我当时想呀,兴许因为我是天生克妻命吧,才会娶一个死一个吧。所以自她去世后,我便没有再娶。母亲劝过我几次,也有好些说亲的媒人找上门过,全都被我拒绝了。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我心底始终有一个放不下的人。我的心太小了,只够装得下他。这种经历,有过两次就算了,我真的不想再强迫自己去娶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了,这不仅对我来说很残忍,对对方来说也并不公平。”

“元若……”

井然笑了笑,低声继续叙说着,“就这样,我当了鳏夫,一生没再娶过任何人。”

牧歌见他说得云淡风轻,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似的,堵得难受。那些岁月里,齐衡必定过得十分煎熬和孤独。虽然身边有不为,但终是主仆有别,他心中痛楚根本无人可帮他纾解。

“其实你走后,头两年我是恨你的,我甚至不愿府里任何人提起你的名字,包括不为。可慢慢地,我心头那股怨气变得轻了不少,反倒是越来越想你了。我甚至想着,如果你回来找我,我可以什么都不顾,绝对要把你留在身边。而当年你主动离开我的事,直到母亲去世前,我才从她的口中得知当年你离开的真相。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想立刻找到你,可是又想到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你或许已不知在哪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了,要找到你又谈何容易?再者,当年都怪我不够强大,没有保护好你,才导致这个局面,我又有何颜面见你呢。我们……终究是错过了。”井然说到这,清越的嗓音变得极为低沉,透着淡淡的痛苦与悲伤。

牧歌抬起手,轻柔地抚上了那俊逸白净的脸庞。只听得他低柔开口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又怎么怪得了你呢?说到底,还是像你说的那样,都是命罢了。况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们就不要怪来怪去的了,好不好?”

井然扬起红唇,墨瞳盈着柔情望向了牧歌。只见他将手覆上了牧歌抚在他脸庞上的手,握在掌心,轻轻点了点头。

牧歌见此,趁势微笑着转移话题,“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来到这的?我到现在还是满头问号呀。”

井然听到这话,轻笑出声,浓密长睫微微垂下,墨瞳变得尤为深邃,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我觉得……有一点像是带着回忆的轮回转世吧。”

牧歌讶然道:“啊,轮回……转世?!”

“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让我能来到这里。或许……是因为对你的执念太深了吧。”

在齐衡的心里,一直都放不下牧歌。即便后来的他不再是那个天真不知世故、拥有着一颗纯粹赤子之心的齐小公爷,他也在内心深处一直希冀着牧歌能够回来。特别是在得知真相之后,那些悔恨、思念、爱意让他的心每日都似是在煮沸的热油里翻滚煎炸,灼痛难忍。齐衡甚至养成了每逢初一十五便到玉清观拜神的习惯。他总是满怀虔诚地跪在三清殿上,双手合十,在心里向三清祈求着能再见牧歌一面。

可是,大概是命中注定吧,直到他寿命将尽,他都未能再见到心上人一面。

那一年,齐衡刚好七十四岁。他静静地倚在塌上,手上还虚虚地捏着一片翠绿的树叶。他已经老了,老得再也没力气像当年那般完整地吹完一首清脆动听的曲子了。午后的一阵暖风徐徐拂来,带来了娑娑的树叶清响。

齐衡侧脸望向窗外,脑海中浮现出了当年在书房中他教牧歌写字、牧歌教他吹树叶的场景。他记得自己当时还想着:若是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可惜,天意弄人呀。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喃喃地念完最后一个字,齐衡便缓缓地阖上了双眼。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在一个宁静的初夏午后。等家里人发现时,齐府里便是哭声一片。

齐衡出殡的那天,来齐府拜祭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直到暮色将近,人才渐渐少了。而齐衡的一对儿女和跟在齐衡身边多年的一个老管事就一直在灵堂里守着。

夜色已深,灵堂内仍旧灯火通明,似是在等着谁的到来。如今的不为也是头发花白,脸上皱纹遍布。他望了一眼那乌木棺材,又望向了院门,满怀悲伤和期盼。只听得他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轻轻呢喃道:“牧歌,国公爷已经等了你一辈子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呢?还是,你已经在下面等着国公爷了呢?”

“总之,我在原来的世界去世时,就眼睛一闭,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不知岁月了。等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身体变成了一个十岁的小孩。”那一年,恰逢井然的学校组织春游。在回程时,一个酒驾司机开着货车撞上了井然所在的那辆校巴。校巴上的学生,死的有,伤的有。

井然当时是受了重伤,可以说离死不远。送到医院经过抢救后,医生说了,醒过来的机会不大,可能会成为植物人。过了两个多月,井然的家人都要失去希望时,井然居然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牧歌也觉得十分惊奇,“这也太神奇了吧……所以,你早就来到这个世界了?!”

井然点了点头,温声道:“我后来其实也是花了好久才消化掉这件事情。我当时根本没想到你也会在这个世界,就想着既然老天爷给了我再活一次的机会,那就好好活着吧。况且,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对于我而言,确实十分新奇。慢慢地,我除了努力让自己适应这里的生活之外,在我现在的这个父亲的耳濡目染之下,还渐渐对影视行业有了很大的兴趣。所以等到我高考报志愿时,就去报考了中传的导演系。”

牧歌眨巴了两下乌眸,略带试探性地问道:“然后毕业没几年就签了珩歌,当了演员?”

井然听到这话,环着牧歌的腰的手紧了紧,温柔深邃的墨瞳带上几丝戏谑。“你可以试试多读几遍‘珩歌’这个名字。”

牧歌疑惑地歪了歪头,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珩歌……珩歌……珩歌……珩歌……珩……珩?!珩和衡是……”牧歌猛地顿住,乌眸瞪大了几分。

井然笑着接过话茬,“是谐音。‘珩歌’就是衡歌,齐衡和牧歌。这个公司是我创立的,表面上看来老板是其他人,但真正决策人还是我。从前两年开始,我们公司就一直想要拍一部有关大女主奋斗逆袭的古言剧,经过几重筛选,知否这部小说就进入了我的视野。在了解这个故事之后,我就立刻买下了它的影视改编权。老实说,读完这部小说的时候,我的心里真的是五味陈杂……然后,我就忍不住想到了你。”说着,那双幽黑的桃花目直直地望着牧歌。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躺在马车上半昏半醒之间却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结果醒来之后,就说自己失了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牧歌;我又想起你从我们认识开始就总是忍不住用那种温柔、悲悯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很值得可怜一样,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我还想起你初到齐府时便藏着心事的模样,这根本就不像一个忘掉过去的人。所以,我的心里慢慢地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你在我还没认识你之前就已经认识了我,甚至对我的故事也是了如指掌。你,就是来自这个世界的人。”

井然当时意识到这种可能性时,心中是无比雀跃的。因为如果他的猜想是正确的,那就意味着,牧歌原本就是来自这个世界。他,来到了牧歌的世界。

可是,世界之大,人海茫茫,他又该到哪里去找寻他的牧歌呢?他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了何种模样,是什么身份又住在哪里,还记不记得自己,他甚至……都不确定那人现在是生还是死。他所知道的,只有那一个已经刻进骨子里、烙在心尖上的名字。

牧歌。每念这个名字一次,万种柔情与思念便如丝一般缠上他的心。它们总会将他的心缠得越来越紧,让他窒息般地发痛。时间愈久,便成沉疴。

只见井然微微拧起两道墨眉,沉声缓缓叙说道:“因为只有一个名字,要想找到你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不过,就算只有一丝希望,我也决不会放弃。我相信,既然老天爷让我来到了有你的世界,那我们一定会再次相遇的。”那深邃的墨玉双瞳在炽白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温柔明亮的光芒,“说到这,就要谢谢真真了。她从小到大就对恐怖灵异题材相关的作品特别感兴趣,所以,她才会注意到《第十三双眼睛》这部剧。并且,在知道这部剧的编剧叫‘牧歌’之后,她立刻动用她家里的关系调查了你,还把你的资料给了我,问我这个人是不是我要找的‘牧歌’。”

牧歌眨了眨乌眸,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名年轻美艳的女孩那爽朗的笑容和她毫不客气地说自己和她是一家人的场景,不由得轻笑出声。“原来是真真的功劳。那改天,我真得封个媒人大红包给她才行。”

井然抬了抬眉,一边略带暧昧地揉搓着掌中那份纤细的柔软,一边好整以暇地问道:“嗯,都已经叫真真了?”

因着井然的动作,牧歌的身子开始有些微微发烫。他抿了抿唇角,却还是温和答道:“因为……真真说了,都是一家人,不要那么拘束。”

井然愣了一下,继而弯起眉目,轻笑起来,笑声越来越欢。“这丫头……”

牧歌望着男人开怀的笑颜,也跟着弯起了眉眼。他捏了捏井然的脸颊,“说起来,你是把我们的事都跟真真说了?”

井然微笑着抓下那只调皮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怎么可能?我只是说了一部分。那会我们都在上大学,不过不在同一座城市。她当时失恋了,哭得要死要活地打电话给我,我一直把她当妹妹来看待,自然不愿看她伤心难过,就安慰她,还把我们的故事说了一点给她听。不过,那一次……与其说是我安慰她,倒不如说是我自己借着这个机会找人倾述一下这些埋在我心里多年的秘密罢了。”

牧歌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鼻头再次泛上酸意。牧歌知道,对于等待和寻找自己这事,无论是在知否的那一世还是后来成为井然的这些年,眼前的这个男人都没有细说。牧歌知道思念和等待是什么滋味,一开始是刀割一般的痛,将自己弄碎得七零八落,痛得无力,对于什么事都不起劲来。慢慢地,那疼痛变轻了,却也变得绵长密麻,如鬼魅一般缠着你。让你不至于痛得生不如死,却也挣脱不得。自己只是短短的几个月就觉得十分难熬了,更何况是这人呢?这么漫长的岁月,他到底是怎么熬得过来的,又是以怎么样的心境一直坚持要找到自己的?

眼看着那双清澈的乌眸又开始布上了一层水雾,井然心疼地吻上了怀中人的眼眸。轻轻地,一下又一下,恍若蜻蜓点水。接着,那吻渐渐下移,深深地印在了那两瓣丰润的水红上。碾磨舔舐,吸吮轻咬,极致的温柔缱绻。

“唔……”

直至将怀中人吻到脸庞布满了胭脂色,轻喘连连,井然才眷恋不舍地停了下来。“你不许再哭了,哭一次,我就吻你一次,吻到你不哭为止。”那清越如琴的声音变得尤为低沉,字字句句间还带着撩人的气音。

听到这话,牧歌只能顶着烧起来的面庞,又是羞涩又是无奈地望着井然。这人真是……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了!

“再说了,如果你真的觉得于我有愧,就该用实际行动好好补偿我呀。”井然说到这,手渐渐滑到了牧歌的腰间,暧昧而有力地揉捏起来。

牧歌急忙抓住那人的手,“元若你……”话还没说完,他就撞进了那双交杂着无比浓烈的渴求和深重爱意的墨瞳。

果然,无论过去多久,他都拒绝不了眼前这个人。自他们相识以来,他最想要守护的,就是这人的笑容。只要能让这人展开笑颜,他什么都愿意做。更何况,他自己也不是一点都不想的呀。既然相爱,又何必那么拘束呢?

牧歌想到这,莞尔一笑。只见他轻轻勾下自己的眼镜,随手放到一旁,凑上脸庞,主动将红唇送到了井然面前。“好呀,都依你。”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他们终于是等到了彼此。命运的线在绕了一个漫长曲折的圈后,终于钉下了一个圆满的点。得之,幸之。

…………

某酒店,知否开机宴上。

在看到那人脸庞微红、不好意思地浅笑着朝旁人说了些话后便起身离开的时候,井然再也坐不住了。他客气有礼地推开了眼前敬过来的酒杯,随意找了个借口,也跟着起身离开了饭桌。

那人还没走远。他迈着的步伐带着几分虚浮迟缓,但还算稳当,应该还没喝醉,只是微酣罢了。

这时的井然正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后方,他抿了抿薄唇,幽深如潭的墨瞳直直地盯着那抹瘦长高挑的背影,似乎一刻都舍不得移开眼睛,目光无比炽热而深情,似是火山岩下涌动翻滚的岩浆,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将人吞噬殆尽。

眼看着那人拐弯走进了卫生间,井然也快步跟了上去。

洗手台前,牧歌已经扭开了水龙头,掬起水不断地泼洗着自己的脸庞,想要借着自来水的凉意给自己发烫的脸庞降降温,也想让自己开始变得有点迷糊的脑袋清醒一下。

自己的酒量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差,喝多几杯就红了脸,头还有一点发晕。牧歌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几口气。

不过,入行好几年了,第一次能担任这种大IP大制作的编剧,还真是难得呀。虽然不是自己的原创剧本,但也是一件值得让人高兴的事,证明自己已经迈开了非常好的一步。想到这,牧歌顶着满脸的水珠,朝镜子里的自己咧开了艳红的唇,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灿烂得犹如晨曦下初绽的红玫瑰,凝着晶莹的朝露,生机盎然,动人心弦。

蓦地,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个俊挺的人影,那人似乎正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牧歌心下一惊,急忙用袖子随意地抹了几把脸上的水,飞快地戴上眼镜,才看清来人的模样。啊,原来是他。知否的男二号,那个要演齐衡的男演员。虽然这个演员的性子看着有点高冷,不太容易亲近,但是……也应该要打个招呼才好吧。

牧歌转过身,噙着浅笑,神色温和地朝井然开口道:“井先生,你好。看你的脸色好像也是有一点点红,也是和我一样,有点喝多了吗?”

眼前的牧歌,一颦一笑都是他熟悉的模样,可是那双清澈剔透的乌眸却再也不见往日丝毫的情意。那份独属于自己的温柔和爱恋,他现在完全感觉不到了。

井然只觉胸口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似的,痛得他要喘不过气来了。只见他微微垂下头,乌黑的刘海落了几撮,挡住了墨瞳里那翻涌的浓重而复杂的情愫。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是有点头晕。”说着,他也走到了洗手台前,伸手转开了水龙头,垂下头,捧起水,力道有些发狠地泼向自己的脸庞。在牧歌看不到的地方,那双深邃墨瞳已经泛上赤色。

牧歌皱了皱眉头,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觉得自己在这个演员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悲伤的气息?

蓦地,哗啦啦的水声停了下来,随之响起的是一把清冽动听的嗓音,犹如天山上流淌下的冰凉雪水。“牧编剧,很高兴和你合作。”

牧歌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地挠了挠额头,却还是弯着眉眼说道:“嗯,我也是。”顿了一下,“那井先生……我先回去了。”

井然背对着牧歌,点了点头。

牧歌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脸看了井然的背影一眼,抿了一下唇角,还是转身离开了。

等听到脚步声渐渐远了之后,井然才转过头,定定地望向了门口的方向。那张瓷白俊秀的脸庞依旧带着如月下霜华的清冷,可那双墨黑幽深的桃花眼却燃着一股炙热惊人的眷恋和执着。如此强烈的反差,看得人心尖直发颤。

“没关系,你总会想起来的。”

“就算你没有那段回忆也没关系,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Fin.

———————————————————

注:“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取自《卜算子·答施》。

在这一版结局里,其实齐衡有点惨,因为他下半辈子的时间都在等一个永远回不来的人。不过,最后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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