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开百里

cp洁癖,不接受拆逆

假如牧歌是知否编剧 23


正值阳春三月,柳枝抽青,绯桃吐蕊。丛丛葱茏修竹掩映之中,屋舍雅致,书声琅琅,全是稚嫩清脆的童音,正如那抽枝新芽,争飞早莺,满是蓬勃的朝气。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很好,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你们要把今日之所学誊写在纸上,明日交与我。若有错字,一字罚抄二十遍;若有没完成的,就得在门外站一上午。清楚了吗?”

“清楚了!”

“很好,下课。”

“谢谢方学究!”

不到一会儿,那一个个小小的身影便从私塾内鱼跃而出。而那位被称为“方学究”的蓝衫男子也背着书笼走出了私塾。他生得削瘦,肤色有几分苍白,似乎风一吹便能倒。长得虽说不上多英俊好看,却也算是五官端正,文质彬彬。就是那眉目有些过于严肃,不带半点笑意,看着不易亲近。所以,那些学生即便每次在课下闹腾,但在课上却绝不敢造次。

“方学究”的全名叫方鸿生,本是出身于经商之家,也是个富家公子。和许多富家子弟那般,他也想着用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岂料后来家道中落,往日风光不再,举家的希望便寄于他身上。只可惜,他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个秀才,参加了两次科考都落第。

家中境况是越来越糟,到了后来,竟是家无儋石,父母更是沦落到要打杂工以继日。而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会读书,根本无工可以做。恰逢这时,他从邻里那听来一个消息,东边有一间私塾因为前任教书先生年纪太老,需要回乡养老,正缺个教书先生。他咬咬牙,便想着试一试,先教几年,解决家中温饱问题后,之后再攒钱上京赴考。

这一教,到现在已经第三年了。如今,家里情况已趋稳定,基本无需忧心吃饱穿暖的问题。因此,他打算好好准备今年的解试,明年再上京一次,争取榜上有名。

“方公子。”

方鸿生刚走出庭院,迎面便碰上了一个身材颀长、绿衣清雅的男子。方鸿生自然认得他,这人便是私塾的主人,也是这座宅院的主人。只见他拱手揖身道:“牧公子。”

牧歌微微一笑,似是早已习惯方鸿生的客气疏离。只见他举起手中的食盒,递到方鸿生面前,“这是吴大娘精心制作的酒酿桃花圆子,也做了你的那份,她特意让我带给你。”

方鸿生神色依旧十分严肃地瞥了一眼那食盒,并没有接过去,仿佛他要接受的不是一份食物而是一箱贿赂钱财,“方某并不喜甜,吴大娘的心意方某心领了。”

牧歌歪了歪头,轻笑道:“你不喜甜,也可以留给方老爷和方夫人呀。”

“家父……”

牧歌立刻打断了方鸿生的话茬,硬是把食盒塞到这呆书生的怀里。“我只负责送,不负责退回。你要还,找吴大娘去。”

一想到那位过分直爽热情、有着铜锣般的嗓子的吴大娘,方鸿生抱着这个食盒顿时觉得有些左右为难。

牧歌见方鸿生这模样,觉得他收下的不是一份清甜可口的酒酿桃花圆子,而是一块沉甸甸的巨石。他不由得笑道:“你这模样,若真是考取了功名,在官场上又该如何呀?”

方鸿生皱起眉头,“牧公子此话是何意?”

牧歌挑起红唇,莞然道:“方公子若是能中举,必定会入朝为官。朝堂上可没有那么多两袖清风的人,尔虞我诈是少不了的。你如此不懂变通,怕是要吃亏。”

方鸿生眉头皱得更深了,“牧公子很懂朝堂?”

牧歌摆了摆手,“哪里哪里,我也就是想给你个忠告。听不听,在你。你也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呀。”说着,牧歌朝方鸿生噙起一抹温浅的笑意。他怎么会不了解呢?那个人,那个曾经有着比谁都纯粹的赤子之心的人,就是在这样的朝堂上摔了个大跟头才成长的。

方鸿生定定地看了牧歌一眼,“你有朋友在朝堂?”他早该想到的,这人能只身在徐州城有这么大的一座宅院,还在家中办一间私塾专门给那些家境贫穷的孩子上课。除了府上的那几个下人婆子,就没再见他有其他的家人朋友,必定有结识不一般的人。

牧歌听后,微微一怔。他微垂下眼眸,轻笑道:“怎么可能呀,方公子想多了。”

“是方某逾越了。”方鸿生知道牧歌没有说实话,但也没再言语,只是拱了拱手,道了一声别后,转身准备离去。

牧歌又急忙叫住方鸿生,“对了,方公子,我有件东西要还给你。”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画。

方鸿生转过脸看到那卷画时,顿时愣住了。“这……怎么会……”

牧歌微笑着解释道:“昨晚我路过听雨楼时遇上钱老板,他给我的,说这是你前日在听雨楼喝得酩酊大醉时落下的,要我还你。”

方鸿生立即肉眼可见地沉下了脸色,“你就把它把它当柴烧了吧。”

牧歌微微皱起了眉头,“方公子……”

方鸿生转过头,似是不想多言,迈步就要离开。

这时,那清亮温和的嗓音柔柔响起,“‘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这画中女子,是你心上人吧?”

那抹削瘦的背影即刻僵住了。

牧歌继续说道:“我不认识画中人,可能感觉得出你在描摹她时,必定花了很多心血。否则,这画中人不会如此栩栩如生,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心里有她,才能绘出如此鲜活动人的容貌。既然画中人对你如如此重要,你为何要烧了这副画?”

方鸿生语气冷硬地说道:“牧公子管得是有点多了吧。”

牧歌听到这话,没有生气,只是轻叹一声。他确实管得有点多,可是,他又真的忍不住不管。大概……也是因为这画对方鸿生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他转着手中的画,再次轻叹道:“我竟不知方公子你是如此懦弱胆小之人,这是敢做不敢当吗?”牧歌知道,想让方鸿生这样的迂腐木头承认,就得用激将法。

方鸿生面色阴沉似水,他转过身,冷冷说道:“是,画中人是我心上人,这画对我来说确实十分重要,但那是曾经。方某有自知之明,不会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牧歌不解地蹙起眉尖,“你也不见得逊于他人,为何如此肯定,你可有试过?”

方鸿生听到这话,冷笑一声,眸中却染上丝丝悲凉,“她是这般金贵之身,我又是什么?不过是个家道中落、两次落榜的穷书生,如何配得上她?”

牧歌赶忙说道:“可你今年也准备再考科举,若是中了,那就……”

方鸿生悲叹道:“若是不中呢?”

牧歌被这话堵得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再说了,中了又如何,已经晚了。”方鸿生说着,转过身子,迈开步伐,“这画你要扔要烧,都随你。”说着,他已快步离开了。

夜色朦胧,汩汩月华如软纱般袅娜席地。晚风轻拂,透过打开的窗户为房内带上丝丝清凉。

在明亮的烛火摇曳下,牧歌又将那幅画徐徐展开,只见一个秀美窈窕、着一袭白裳红裙的女子便跃然纸上。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何方鸿生要说“已经晚了”,难道他们也是……有缘无分?

牧歌的脑海里不由得渐渐浮现出那张俊秀文雅的面容,心头猛地一阵刺痛。他忍不住闭上双眸,眉间皱起几道深痕。

七年了,已经七年了,可他还是没法忘掉那人。每次半夜从梦中惊醒,他的耳畔还在回响着那句雨夜里的问话,“走之前,我还想再听你叫我一声元若,可以吗?”

“元若……”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接着,熟悉亲切的铜锣嗓子便响了起来,“公子,大娘给你做了一碗鸡蛋羹,趁热尝尝吧。”

这一叫唤,便把牧歌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轻轻一抹眼角,继而弯起一抹浅笑,温声说道:“是吴大娘呀,进来吧。”

不稍一瞬,便见一名身着浅青衫襦、腰身丰腴、肤色有些蜡黄的妇女推门而进。她的脸又大又圆,嵌着一对弯如新月的细长笑眼,显得整个人和蔼可掬,十分平易近人。

吴大娘曾经是一间小食馆的老板娘,生意虽说不上多红火,但也可以勉强维持生计。不料,运气不好,招到一个粗心的伙计,在烧火时一时不慎,弄了场大火,竟就此把她的小食馆烧了个精光。吴大娘无奈只好流落街头、看有没有哪里的人家招工。正好听说城里东边有一座空着的大宅院,前日刚有人住了进去,府上只有两三个家丁,应该还需要人手,她便想着去碰碰运气。结果,还真被招了进去做厨娘,一直干到了现在。

吴大娘把那热气腾腾的鸡蛋羹端到牧歌面前,阵阵浓郁的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牧歌噙着浅笑,柔声道:“吴大娘,以后晚上你还是少替我做吃的吧,入夜了就该早点歇息去吧。”

吴大娘弯着她那对笑眯眯的笑眼,“这不是看公子你总是瘦得跟个竹竿似的,吃再多也没见长多几两肉,大娘我才想着煮多点吃的给你嘛。堂堂男儿郎可不能太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哪家好姑娘愿意嫁过来呀。这大宅子啊,可是很需要一个女主人的呀。”

牧歌听到这话,只能在心底扶额。看来无论在哪个时代,大妈们都是很喜欢催婚的。不过……娶妻,估计一辈子都不可能的了。想到这,牧歌喉头涌上了几分苦涩,他抿了抿嘴角,却还是温润莞尔道:“大娘你如此关心我,那我还是赶紧趁热尝尝你做的鸡蛋羹吧。”说着,举起勺子在瓷碗里舀了一勺滑嫩的鸡蛋羹,正准备放进嘴里时,却听得吴大娘忽地怪叫了一声。

“公子,你,你,你这是看上了林家的千金呀?!”

牧歌立即顿住了动作,他疑惑地转过脸看向吴大娘,“林家千金?”

吴大娘神色焦急地指着摆在桌上的画,“就是她呀。公子你还藏着别人的画,还说不是看上人家!真是……真是孽缘呀!”

牧歌急忙放下勺子,问道:“大娘你这话是何意呀?”

吴大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公子,你这画上的女子正是林员外的女儿林清婉,她前日才与徐州太守的二公子订了婚,还准备十天后便完婚,这消息传得满城皆是,你居然不知道?哎呀,这好女子哪都是,公子你怎么偏偏就看上……”

“旁的人都说这徐州太守的二公子和林家千金是门当户对,好一段金玉良缘。谁能料到公子你……唉,其实,大娘我觉得公子你还是挺出挑的,也不比那徐州太守的二公子差。只可惜命不由人啊,好端端地怎么就……”

牧歌却仿佛没有听到吴大娘的絮絮叨叨,只是愣愣地看向画上的女子,轻声呢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方鸿生说自己配不上,怪不得他说已经晚了。

原来,他们还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

云龙山是徐州城内的一座名山。山分九节,连绵起伏,层峦耸翠,烟岚云岫,宛如一条在云雾缭绕之中昂首腾飞的龙,因此得名为“云龙山”。山上古木参天,山花烂漫,亭台楼阁掩映于层层苍翠之中。

方鸿生以前曾来过这云龙山好几次,皆为与友人踏青而来,咏月嘲花,开怀饮酒,好不自在。只是,那都是家业衰落之前的事了。如今,他倒真是没有这闲情逸致了。而这次,他来这云龙山,不为别的,只是来例行每年他准备科考前都要做的事——跪拜这石佛寺内的大石佛,求它保佑自己心想事成,顺利高中。当然,方鸿生一直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乎”,而且,要是这大石佛真的灵验,他早就高中了,也不至于有如今的窘况。但他家中的父母可不这么想,他们认为只要心诚,坚持不懈,神灵总会保佑你的心愿达成。

今日初一,天气晴朗,清风徐徐,上山到石佛寺来拜佛的人自然也不少。不料,在方鸿生刚准备踏入殿内时,迎面走来了一个他不怎么想见到的人。

“方公子。”牧歌神色温和地朝方鸿生打招呼,丝毫不介意方鸿生那严肃且有些不悦的脸色,“没想到这么巧,这会竟在这碰到你。”

方鸿生拱手作揖道:“方某还要进殿拜佛,就不与牧公子闲聊了。”

牧歌微微一笑,直接伸手递出了一张姜黄色的平安符,“这是我刚才替你求的平安符,祝你此次解试顺利,然后赴京赶考平平安安,得偿所愿。就当是……赔礼吧,那日是我逾越了,得罪了方公子,还望方公子见谅。”

方鸿生不由得一怔,“这……”

牧歌歪了歪头,脸上微笑依旧,那双清澈似水的乌眸盈满了真挚的光,“方公子,我是真诚向你道歉,你不愿收……是不愿原谅我的意思?”

面对着这样一双眼眸,这样的笑容,任谁都很难拒绝。方鸿生也不例外。他垂下了眼眸,接过了牧歌手上的平安符,轻咳两声,依旧用他平稳刻板的语调说道:“那日的事……也并不是什么大事,牧公子不用记挂在心上。”

牧歌弯着盈盈笑眼,“方公子不介意就好。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蓦地,那一向温和沉稳的嗓音竟染上了丝丝颤抖。

方鸿生抬眸看去,只见牧歌竟整个人僵立在原地,那一向温润清隽的面容写满了方鸿生从未见过的惊慌、无措,隐隐地,还夹杂着几分欣喜。只是,他的双眸又紧紧地盯着他的身后方,眼珠子动也不动,似是那里有什么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他连眼睛都不敢眨。

好奇心使然,方鸿生只能顺着牧歌的目光转脸望去。在络绎不绝的人流中,一名身姿挺秀,着一袭玄色窄袖锦袍,腰束雪白祥云腰带,头戴白玉冠的男子也目光紧锁地望向了牧歌这边。墨眉英挺,目若朗星,加之这满身的清贵之气,这人……倒真真是一副玉质金相,一看就是达官贵人、身世不凡。

而那男子身后的小厮看到牧歌时,眉目间的神色也皆是惊异,渐渐地,还转化为了喜悦。

男子的一双墨黑桃花眼深邃得犹如暗夜里的河流,正涌动着不知名的复杂情绪,让人看不清,也不敢靠近。但很快,他便移开目光,敛起眼底的万千波澜,似是从未见到牧歌那般,径直从他们身旁快步走过。小厮跟在男子身后,转脸瞧了好几眼牧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也只能跟着自家主子走向大殿。

牧歌的目光不自觉地跟随着那抹俊挺的玄色背影,只听得他呆呆地呢喃道:“他……怎么会在这?”

“那个人……就是你那个在朝为官的的朋友?”方鸿生开口问道,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牧歌的思绪顿时被这句话拉回了现实。他微垂下头,柔柔地一笑,笑里却含着苦涩,“朋友吗?应该说……是故人吧。”说着,牧歌竟头也不回地转身迈步离开了,仿佛方才那个望着男子一副失魂落魄模样的人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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